〈北非猶太系列〉撒哈拉的猶太人

在馬格里布,尤其是摩洛哥,猶太族群留下標誌性的文化與歷史遺產,在在豐富了摩洛哥文史資產.
在摩洛哥境內,散落為數眾多的猶太區(mellah)跟猶太教堂,猶太商人與手工藝人相當活躍,此時提到摩洛哥猶太人,往往先想到菲斯、索維拉以及梅克內斯等城市,然而在亞特拉斯山區(Tinghir或Demnate)以及撒哈拉沙漠所發現的猶太遺跡足以證明馬格里布猶太史可追溯至伊斯蘭時代之前,在撒哈拉發現的碑銘和石碑上的石刻證實早在阿拉伯人征服北非之前,撒哈拉沙漠曾有過一段真正的「猶太時代」。
西元七十年,羅馬皇帝Titus攻下耶路撒冷,115至118年間,爆發Cyrénaïque戰爭,導致大量猶太人向西遷徙,沿著撒哈拉阿特拉斯(Saharan Atlas)一帶散佈,大致在Mzab、Touat、Tafilalet、Draâ和Sous等地定居下來。

位於撒哈拉中心的Touat地區是猶太部落在非洲崛起的例證之一。十二至十四世紀,這一帶成為跨撒哈拉貿易的樞紐,猶太人參與並促進了該地區的繁榮發展。
在發現美洲之前,用來打造貨幣的黃金來自Bled Soudan(此時的塞內加爾和馬利),馬格里布伊斯蘭的寬容允許當地已經存在的猶太社區參與黃金、奴隸、象牙和鴕鳥羽毛等貿易活動,猶太人因而致富。
跨撒哈拉貿易活動由來已久,最古老的猶太社區位於像Ifrane這種駱駝商隊必經之處,當時路線從Sous、Senegal、Sijilmassa、Timomoun和Tamentit等,商隊往來頻仍。

此時被歸入阿爾及利亞國土的Tamentit,在古時可是享有「沙漠裡的耶路撒冷」之稱.
據當地人口述,Tamentit古堡是猶太人在大象年建立的,那年同時也是阿拉伯人進行探險的一年,那時亞伯拉罕騎著白象,進入麥加,推倒天房的聖殿.
Tamentit位於撒哈拉以南主要交通軸線上,同時也是極佳的貿易路線,為舊時駱駝商隊的十字路口,讓這座城市富饒繁榮,成為經濟之都。同時也是不同宗教的交會點,伊斯蘭和猶太教並存,讓這座城市成為文化,宗教和知識中心。
以Tamentit為首都的Touat區,在經濟上,也以手工藝和農業為基礎,生產穀物與椰棗,養殖羊群與駱駝,該地經濟體系由複雜先進的地下渠道灌溉系統foggaras支撐,這套在西元六世紀以來,伊拉克猶太人帶來了的地下渠道灌溉系統精密地收集地下水,引到綠洲農田作灌溉.據估計,整個撒哈拉的foggaras網絡應有四千公里之長,其中一半為Touat那372座foggaras。在整整一千三百年歷史裡,多虧這條接連Bled Soudan 的金礦與南歐的跨撒哈拉貿易軸,讓Touat保持穩定與繁榮狀態.

Touat的歷史與摩洛哥王國密不可分,Touat曾是摩洛哥王國的一部份,歷代王朝都在撒哈拉以南地區的貿易確立了有效權威,尤其是十一至十三世紀中葉期間,Almoravids和Almohads王朝尤其如此,甚至進而擴大對跨撒哈拉貿易的掌握.
Touat的黃金時期在1492年(即十五世紀末)結束,隨著越來越多的遊牧民族到來,多少造成動盪,其中一些人刻意排擠猶太人,以試圖掌控更多城市貿易的權力,此外,某種宗教極端主義亦興起,尤其以cheikh de Tlemcen Abdelkrim el Maghili跟他兒子最具代表性。
反猶悲劇終究發生,結束猶太人在Touat黃金歲月.
1479年,一位從Tlemcen來的iman宣稱Touat有這麼多「傲慢的猶太人」大搖大擺地逛大街,是一場醜聞!當時Tamenti即將建造新的猶太教堂,即便已獲得qadi Al Asnouni同意,這位iman依然堅持要諮詢Fès、Tlemcen、Ténès與Tunis 的oulémas ,得到的回應是只有兩個不同意蓋新的猶太教堂,他依然煽動狂熱追隨者把猶太人趕出城去,進而造成一場大屠殺.
猶太倖存者只能逃亡,散居到這些比較允許猶太人居住的部落生活.
Touat早已毫無猶太人痕跡,如今只能在一些猶太姓氏裡,找到猶太人曾在Touat活躍的證據.

這陣子勤讀北非猶太史,讓我在對北非文史的理解上,有了跳躍式的進步!尤其讀到Touat一帶的猶太史,查了一下Google Maps,不無驚訝地發現Touat竟離我所住的Merzouga不遠!原來我就住在過往跨撒哈拉貿易線極為熱絡的網絡上呀!忽然,這解釋了好多事,包括這一帶的古堡為何沿著幾條特定路線散落,耆老們跟我訴說的故事何以如此,摩洛哥民間普遍對阿爾及利亞的親切感,以及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的關係等等.
是啊,阿爾及利亞其實就在我站上高處,便能望見的地方,我竟忘了「過往撒哈拉無國界」這關鍵的影響力多麼巨大!卻是在近代國家與疆界誕生後,阿爾及利亞才變得「遙遠且無法觸及」.
現代國界所升起的屏障,在閱讀北非猶太史中,緩緩隱去,抬頭再望幾乎毫無人煙的荒漠,我彷彿看得更「遠」,於時間,於空間.

來一段就住在離我們村子不算太遠太遠的阿爾及利亞Taghit音樂大師Alla的演奏,很撒哈拉的激情與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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