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猶太系列〉Essauira與猶太人

西元一至二世紀,古地名Amegdul的Essaouira因其生產的特殊紫色染料與鐵礦,吸引腓尼基人和羅馬水手前來,爾後希臘人和拜占庭人也曾在此留下痕跡.直到葡萄牙人前來,將其商業化,於1505年建造了Castello Real堡壘,命名Mogador.1764年,Sidi Mohammed ben Abdallah建造Essaouira時,一群猶太人跟隨這些航海者和開墾者前來此地,並在城市附近建造了一個名為Diabat的˙猶太村,至今仍在。
當時這些商人被冠上「蘇丹的商人」或「國王的商人」(tujjar as-sultan,單數tajjer)等頭銜,這些頭銜都是經由皇室法令確認,有時可世襲,享有如預支現金、在古堡(Casbah)、行政住宅區與外國領事館區域裡的屋舍與倉庫.
首批商人的到來,加上開放新港口,讓摩洛哥與歐洲的商業關係,以及王國與猶太人的關係,全都創造了一個新時代。
當時在Mogador已有極為重要的商人階級,早先是穆斯林商人,爾後加入歐洲商人(英國與熱那亞),這些商人在經濟、地方與國際政治以及國內移民各方面,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也將生活在Sous與Marrakech地區的猶太人吸引來此.
剛開始前來的猶太人屬於小資產階級,如店家、攤販、手工藝者、傭僕與貿易商,莫不希望在這個經濟蒸蒸向榮的城市擁有更好的生活,接著,Taroudant、Safi、Rabat與Tétouan的猶太人亦紛紛移居至此,爾後甚至吸引海外猶太人前來發展.
據史料紀載,1770年,Mogador有1875名猶太人,從這一時期開始,直到1960年代,猶太人在Mogador的存在向來顯著.
授予某些猶太勢力的特權以及種種保護,逐漸形成非常鮮明的社會階級,這種不平衡進而導致了新的社區管理模式.當時以英國人為主的西方勢力進入Mogador,勢必形成能與外國進行了商業交流的經濟和文化精英階級,世界朝他們打開,現代西方思維與趨勢帶來新視野,而Mogador在歷史上向來如此.
另一方面,港口快速而密集地都市化,吸引國內大量移民前來沿海城鎮,並在十九世紀達到巔峰,Mogador便是典型例子.政治上動盪與不安全感,加上幾乎每十年就來襲的乾旱、飢荒與瘟疫,促使許多猶太人前來Mogador.
猶太人第一次大規模移民浪潮發生於1774年,當時蘇丹為了打擊Souss的的反對勢力,壓抑Agadir的發展,把特權給Agadir的競爭港口Mogador,導致約有兩千名Agadir的穆斯林與猶太居民被驅逐並被迫定居在Mogador.
初起,大部分猶太人定居在麥地那中心,1804年改建後,稱為Mellah el-Kedim,多數居民為最貧困那群.猶太富商則持續享有蘇丹賜予的特權,居住在casbah,蘇丹並從中挑選治國顧問、使節與銀行家。
隨著舊mellah人滿為患,1846年,在Moulay Abderrahman蘇丹統治下,應Jacob Corcos要求,建立新mellah,稱為Mellah Zdid。1869年,一家新醫院建造於mellah,接著兩個mellah都鋪上了道路,蘇丹甚至營建新的casbah,裡面有寬敞美麗的新屋舍,藉此吸引更多猶太商人前來居住.
直到1903年,猶太貧民才敢離開擁擠不堪的mellah,住到麥地那.
在Mogador繁榮的商業活動中,猶太商人扮演關鍵角色,在猶太、穆斯林與基督徒社區之間,創造和平共存共榮的活力.
猶太商人早從移居至Mogador開始,彼此間便建立了緊密聯繫,除了商業往來,更以聯姻加強凝聚力.
十八世紀中葉開始,歐洲商人逐漸前來,是而建立領事館,並由猶太人充當領事、副領事和口譯員,多元文化融合讓城市氣氛國際化。
暴君Moulay Yazid短短兩年(1790-1792年)統治裡,猶太人遭受迫害,其中包括與皇室有密切聯繫的富商名人,許多家庭逃到直布羅陀和倫敦,這個悲劇顯示了tujjar的脆弱性,一切全取決於當權者意志.
1799 年,Mogador一帶鼠疫肆虐,造成四千五百名死亡,其中包含tujjar家族,大量猶太商人逃往英國且不再回來,並在英國建立頗具影響力的猶太社區.

來自Oufrane和Goulimine的Afriat家族被視為是摩洛哥最古老的猶太家族之一,定居Mogador之後,很快成為所謂的「摩洛哥第一個資本主義家族」,在跨撒哈拉貿易占主導地位,同時也是將綠茶引入摩洛哥市場的人,受到所有人尊崇.
Sidi Muhammad蘇丹過世後,摩洛哥南部Oufrane一帶,陷入無政府狀態,1792年,災難發生,包括Rabbi Judah Afriat在內的五十位猶太領袖寧願死於烈火,都不願意改信伊斯蘭.
Oufrane慘劇以及十八世紀末摩洛哥南部的經濟頹靡,導致許多家族移居Mogador.
十九世紀初,頻繁的瘟疫讓歐洲減少出口,加上拿破崙戰爭以及Moulay Slimane蘇丹(1792-1822)減少對歐洲出口的政策,造成Mogador商業活動大幅下降.
第一場嚴重衝擊Mogador尤其是猶太族群的政治危機來自於1845年的摩法衝突,法國海軍轟炸1845年,摧毀部分mellah.附近部落趁機突襲Mogador,洗劫猶太人,猶太男人被殺,女人被綁架,多數人只能放棄所有財產,逃難到外地.Mogador被洗劫一空,成了座廢城.在蘇丹保證下,三個月後,猶太人才慢慢回來.
1850年,摩洛哥與英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政治與貿易趨穩,Moulay Abderrahman蘇丹(1822-1859年)渴望重振Mogador經濟,要求馬拉喀什,得土安和薩菲的某些猶太商人在此定居,並提供重要的現金墊款。
1856年,來自Souss與Marrakech的新一波猶太移民席捲全城,他們多是小販、工匠和小商人,mellah很快人滿為患,狹小區域裡,住了五千多名猶太人。經濟繁榮吸引湧入城市,同時帶來貧困與瘟疫流行,以至於年輕人移民南美,主要是巴西的亞馬遜地區及其橡膠園。
同年,嚴重乾旱造成經濟危機,惡劣情況幾乎持續到本世紀末。
1867年乾旱後,蝗蟲入侵,破壞了豐收,充沛的降雨給人們帶來了希望。1867年到1869年,摩洛哥經歷了三年的歉收,霍亂和斑疹傷寒的流行,苦難和飢荒將南部陷入困境的難民趕到Mogador求生,二十年內,猶太人在城市中的數量翻了一番。
1875年,l’Alliance israélite universelle前來辦校並以法語教學,激勵了猶太人前往法國工作.
1890年,摩洛哥陷入無政府狀態,全國瘟疫橫行,在人滿為患的mellah尤其災情慘重.
1892年,大量猶太人搭上前往巴勒斯坦的Zweena船隻,想在聖地結束生命,部分人前往南美,如阿根廷和巴西等.1894年,一些Mogador猶太商人移居到黑非洲的塞內加爾,與當時法國佔領廷巴克圖(通向莫加多爾的主軸),取代主要商業軸心有關。
1912年,摩洛哥成為法國保護國,取代英國勢力,開啟新時代,減緩了農村猶太人移民海外的速度,許多猶太人甚至從突尼西亞和阿爾及利亞移民到摩洛哥.
至此,「國王的商人」的時代已經結束,取而代之的是能適應新的經商條件,能與法國、英國、義大利與西班牙公司合作的新一類交易員,然而好景不長,Mogador隨即被Agadir、Safi與 Casablanca取代.
1930年代,全球經濟危機蔓延至Mogador,1929年,歐洲股市大崩盤殘酷地打擊了許多有大筆資金交易的家族,法國與摩洛哥當局決定開放Agadir作為國際貿易港,Mogador因而衰落,許多居民因此遷往Agadir與Casablanca。
第二次世界大戰暫時中斷了移民,約二十名。約20名Mogador猶太人加入歐洲戰事,其中三人被殺,十二名居住法國的猶太人被送到德國納粹集中營.在此同時,上百名歐洲猶太難民避居Mogador,戰後移居美國.
以色列於1948年建國,鼓勵猶太人移民,人數逐漸增加.1963年五月,三百五十名Mogador猶太人分乘七輛前往卡薩布蘭卡的巴士,登上一艘希臘商船,抵達馬賽,終點是以色列,這是該市猶太人單日遷出的最高紀錄.
1968年,Mogador僅存四百名猶太人,一個時代與一個社區已然結束.1990年,只有五個猶太人。

這座有著沙丁魚港口的美麗小城,過去曾是重要的國際貿易中心,長達一百五十年,是跨撒哈拉貿易線的終點,且大部分活動掌握在少數猶太商人手中,形成多元社區。一旦海洋活動減少,連帶讓這座面朝大海的古城陷入停滯甚至是衰退狀態,此時當地只剩兩個土生土長的猶太人,然而源自Mogador猶太人早已在世界各地散居,開枝散葉.

雖然此時Essaouira的猶太人寥寥無幾,然而每年都會有海外摩洛哥猶太人回來掃墓,祭祀聖人墓,舉辦宗教慶典,摩洛哥官方亦提供協助,在媒體出現的都是正面新聞,以期營造「摩洛哥是個對各種宗教都抱持寬容態度的國家」.

我曾數度走訪Essaouira這座美麗海城,著迷於舊城區蜿蜒巷弄間的多文化氛圍,見著市政府如何經營gnawa音樂節而讓逐漸式微的Essaouira逐漸有了響亮名聲與美好特出的文化聯想,很是佩服!
曾遠遠望見一整區坍崩舊屋,當地人告訴我,那是mellah,我困惑地想,這兒也曾有過猶太人居住?若城市觀光持續發展,需要用地,屆時會不會將這些坍崩的mellah如數剷除,建造更具經濟效益的新式屋舍,甚至是度假別墅?
此時稍稍得知Essaouira猶太史,才知即便曾經數度走訪,我對這城曾有的風華依然一無所知,單看古老城牆,難以想像這兒曾是摩洛哥與歐洲商業往來頻仍的國際貿易海港!隨著猶太人移民海外,過往歷史於海風中散盡,再無人說,只聞陣陣濤聲.

以下為移民海外的摩洛哥猶太人回Essaouira旅遊、尋根,我相信他們心裡的情緒肯定很複雜,又愛又怕,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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